每年这时候，村里总要唱几天戏——评剧或者河北梆子，黑夜的蚊虫围着戏台飞舞，在专心看戏的父母之外，我放弃了以往的嬉闹，整个晚上都坐在戏台一边土堆上，看众多人中的张爱（我至今不知道她当时是否真的能听懂咿咿呀呀的戏文，从神情看，她很专注，跟着古代的人喜怒哀乐，白净的脸蛋上面镶嵌着乌溜溜的黑眼睛
）她也知道有一个人在看她，但她绝不知道——她在一个人心里，远比庞大的历史在舞台上的浓缩情景更精彩
我目不转睛，透过帆布戏篷的小窟窿，张着一只眼睛看——她也时不时看看我——我坐在那里，不怕潮湿的地面，蚊虫爬满全身，即使吸光全身的血，也在所不惜
从小和父亲接触就这样断断续续，而我们也习惯了父亲不在家的日子
不过再调皮，学习也不敢懈怠，因为父亲向来在学习上要求我们很严，即便是文革时期，他也告诫我们要好好学习，有了知识到社会上才能做个有用的人
我背乘法口决和打算盘滚瓜烂熟，就是父亲督促的结果
在这样的暗夜，屋内光线暧昧，这两处的男女虽不搭话，却是底下里较着劲，信息互通
青春的气流蒸腾，涌动，蠢蠢的欲望交织着，变幻着，形成一种情欲的激流
这激流有些粗鲁的乡野气，带出了显著的肉感，甚至有些狎昵了
似乎只有在这样的漆黑之夜，这种情欲的气息才愈加明显，那是万籁俱寂中的一点动，荒芜苍凉中的一丛绿，虽原始，却是有着勃然的，生命的趣味
突然之间，我发现，大家都安静下来，人人手中拿着一个小本子，薄薄的，是个人工分的记录
大家倏忽之间换上了肃穆的神情，屋里陡然安静下来
人们手中捧的小本子，似乎愈来愈重，一笔一划，每个数字，都代表了沉皮亚诺曲线皮亚诺曲线的生计
转而，大家又开始交头结耳，一片营营嗡嗡的声音，但听上去，不乱，就像一团麻，死死地纠缠在一起，堆积，沉淀，显现着一本正经的面目
有谁和记工员吵了起来，大概帐目对不起来的缘故
秩序被打乱了，吵闹声在秩序之外，显得异常突兀，两人争着吵着，你推我搡，就要动手，场面眼看着就要散了
队长走过来，威严地喝叱，骚乱马上得到平息，场面凝聚起来，秩序恢复如初
过一会，先前发生的事，就不真实了，像是梦中的一个片段，抑或是迷惘中的一个幻觉
即使人能长命百岁，从新回到讲堂，我定要再当程教授的弟子，再倾听他的熏陶
雨后上山的路有些湿滑，背着平常看似凡是的货色，这个季节却显得格外的要害，兢兢业业的一步步进步，畏缩脚底打滑把货色撒了出来
背篼的底部处境尴尬的凑巧顶住腰椎的尾端，腰就不自愿的竖立起来，肩膀也随之翻开挺起胸膛，一副看上去高视阔步的格式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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